2015年1月13日 星期二

南機場公寓的公共概念

(01-13-2015一寂)
「忠勤里里民有一萬多人,差不多是三千多戶,其中有兩千戶在南機場公寓。住在南機場公寓的里民,又大部分屬社會的最弱勢,獨居老人、外配、單親...,會想辦法整合老人跟孩童的社福資源,當然是從發生問題開始,獨居老人出事了、外配單親孩童出事了,市政府的處理方式就是通報登錄,好像只要通報登錄就解決了,怎麼可能,人是活的,日子是每天要過,問題就會不斷發生還在....。」
「南機場夜市,每天晚上收攤後,這條街上有250支瓦斯桶,隨時可能有可能引發氣爆,這是本社區最大的危機;夜市攤商只是在這裡做生意,收攤了,他們就離開,反而是社區裡的住戶,他們每天晚上都睡得戰戰兢兢的...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事情?」
方荷生任職忠勤里里長16年,談起夜市管理,他的聲音不經意的高揚起來,因為這是個延宕許久的老問題。他的提案,凸顯出公部門對夜市管理的冷處理與毫無作為,「這個案子,我提了16年,經過馬英九郝龍斌兩任市長,他們都沒有處理,其他里長的提案都結了,只有我的案子沒有結,我也堅持不撤案。這不只是南機場夜市的問題,也不光台北市夜市才有這個問題,這是台灣所有夜市的問題。」
強烈情緒的背後是他的在意,「遇到問題,就是要解決,不能光是這樣拖著...人命關天啊!」
他指著身旁閃爍的聖誕燈飾,說著「我服務的是全體的里民,但是,市政府給我的專案經費是有分別的,這一筆是給老人的,那一筆是給小孩的...聖誕燈飾的電費我要怎麼跟市政府報帳核銷?總不能說這個聖誕燈飾是給小孩的,小孩來才開燈,老人來就不開燈...你就可以想像跟公部門申請經費的困難了,所以,我根本就是自己來,我也不申請績優里長、績優里民活動場所,重要的是解決里民問題,那才是最實際的。」
方里長想辦法找資源,聯繫NGO團體,建立銀髮共餐,引進遠距健康照護服務...等等社福系統,他還指著牆壁的分享器跟我說,「以後會出現雲端社區健康照護網」,「我這麼做,不表示獨居老人不會死在家裡,但是,至少,他們會遇到的問題,我已經想辦法協助,讓問題減到最低了,就像我辦愛心廚房、銀髮共餐,就是為獨居老人製造走出家門的機會,要不要走出來?選擇權還是在他們。」
我問他「台灣社會最大的問題是什麼?」
他毫不遲疑的回答,「人出了問題,我們忘記將心比心,重要的是解決問題...我做這些(里民服務)就是想要恢復台灣原有的相貌,人跟人之間是有感情有溫暖的」,他以全部的生命服務里民,令我佩服,只是,台灣社會最大的問題在那裡?只是因為「我們忘記將心比心」嗎?
「台灣社會最大的問題是什麼?」
我就教台北市忠勤里里辦公室一位年輕志工,他今年32歲,從學校畢業後就在「都市改革組織」做專案執行,南機場公寓是他的工作站之一。
台灣社會最大的問題是我們沒有『公共』的概念,我們只想把個人的部份照顧好,從來沒有想過個人在團體裡應有的責任與義務,就像我們會把家裡裝潢得舒適漂亮,然後把所有的垃圾往外推,視而不見。」
「我們一直期待一個大有為的政府出面替我們做很多事情,以致賦予政府過大的權力,忘記自己應盡的責任與義務;就像我們不認為把住屋的外觀整理好維護好,是自己的責任,總是放任它剝落、破舊、傾倒,到了某一天,住屋老舊到有礙市容觀瞻,社區變成他人眼中的貧民窟時,就等政府出面都更,怪手一剷,營建出一批新的住屋,好像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,其實,還是一樣啊!只是剛蓋好的時候,讓你有新的感覺,等到住進去,沒幾年,你就會發現,這些住屋一樣在變舊,破落的感覺慢慢出來了...。」
「全台北市像南機場公寓這樣的老舊住宅區,有好幾處,這些老舊社區以便宜租金,讓社會弱勢族群有所棲身。現在,南機場公寓最有可能都更的是前排公寓,以目前台北市現行容積獎勵辦法來看,原屋主可以『一坪換一坪』方式取得住處,解決居住問題,原來承租的弱勢族群呢?當然,法律是保障原承租人有優先承租權,但是,以現在房價高漲的情形下,有沒有可能演變成連『承租權』都可以買賣轉移?現行的都更辦法,有可能解決居住問題嗎?」
「台灣現在的房價高、空屋率高、再加上人口減少,房地產已經不是保值的考慮選項,這沒有什麼不好,這有可能是台灣轉型的最佳時機,對年輕世代而言,當租房子變成主流多數時,需要的是政府立法保障房客租屋的權益...」,他想望的是德國受到憲法保障的房屋政策,「居住權也是人權之一」。
果然,新世代自有新契機新觀點新辦法,無須被僵化的舊思惟綁架。
而我,卻在內心描繪著「南機場公寓不需要改建,她只是需要整理乾淨」,我想像著沒有延伸加蓋的鐵窗、沒有突兀破爛的遮雨棚、沒有外推的違建、防火巷走廊樓梯間沒有堆置雜物、公寓裡有著整齊的管線電表...的南機場公寓。
她,很小很舊,仍可以很乾淨很有尊嚴的佇立著,帶著在地熟悉迷人的氣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