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8月13日 星期三

對立裡面見到籟

(08-13-2014 一心)
問:無法專心?
答:專心的問題,有可能是有太多的捨不得的問題,在一個時間點上,同時想做很多事。我們的注意力本來就只能放在一件事情上,之所以無法專心,可能只是不知如何取捨,凡事都有輕重緩急。
一寂問:靜坐時,覺得困住,如何取相,作意?
答:在困住的當下,體會無我,才能逆轉勝。在逆境中,一定要取到喜捨相,然後可以配合天空想、大海想。
不要預設宗教的源頭是完美的,它有那個時代的語言限制,是那個時代的產物,佛陀、耶穌基督即使說了,那個時代的人也不一定懂。
新約聖經說:愛大於律法,意思就是不要隨便論斷人,不能說對方跟我不同,就認為是對方不自然。學宗教,就是謙虛反省:我們給對方的是真正的愛嗎?即使我覺得是,如果對方覺得不是,就要退!
當愛到不了的時候,就退。不能像黑道那樣:我給你紅包,你不收,就是看不起我!在台灣,父母對子女的態度,很像黑道!

在跟人討論問題時,若有知見上的分歧,就訴諸你的情感,表達意見,容易感覺很硬,會希望別人同意,容易有對立。當我們講起自己的難過、悲傷、不捨,對方很難跟我們對立的,當我們講起自己的喜歡,我們很容易變得柔軟,比如說:我喜歡我的小孩可以走路去學校,我喜歡念高中不用考試,我喜歡非民生用的石化管線不要埋在我家門口,我喜歡。對方只是不會表達、或還不那麼喜歡他自己的喜歡,但明天也可能就喜歡你的喜歡了。
不要打壓彼此的喜歡,鼓勵彼此把喜歡說出來,把嚮往說出來!因為,這個社會需要有更多人談夢想,每個人夢來夢去,豈不很美!談夢想不會對立,即使對方嘲笑你,也沒關係,因為,喜歡貶抑別人,只是台灣人的說話習慣。他不會講,並不表示他心底沒有夢想,大家只是不好意思,只要多幾個人好意思,就會有越來越多人敢談夢想,談了夢想,就會有理想!
夢想,不是顛倒夢想。夢想,做不到沒關係,但會讓我們往對的方向去,聽到夢想,每個人都會心開、微笑;而顛倒夢想,是反人性的,就像透過對人的壓迫、陷害,來取得利益,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顛倒夢想,就像一聽到中國夢,大家都很緊張、開心不起來,因為,這個國家以前有鐵幕,現在有防火牆,看不到外面的資訊,沒有言論、思想的自由,沒有司法獨立,這樣的中國夢,不可能帶來真正的幸福。
一曄:不知如何面對摯友的癌末,覺得對方很痛,很不捨。
答:在這個觸境中,如何用上「無我」?
如果我就是癌末的那個人,我要如何面對?我會不會不捨?我能不能接受?我跟「得癌症」有沒有對立?
只要不接受,抗拒,就是對立!無我,就完全沒有對立,這時候,會有一種坦然、超然,來了,時間到了!這才是你能夠迴向給對方的力量。
先接受才能改變,痛是一種力量,逆來順受,就會開始逆轉勝,好像即使閻羅王來,也找不到我!這才是真正做主人,而不是被動隨境轉、讓病痛變成主人。
最好的朋友得重病,剛好給你一個很好的想像──如果發生在我身上,能夠坦然嗎?如果不是這麼好的朋友,你甚至很難進入這樣的想像。
完全收縮,完全膨脹,是善巧,是技巧,但背後一定要有「迎上去」的態度。要像寫詩一樣,用第一人稱,來面對這樣的磨難,每個人都有這一段,都有生老病死,重要的是,我活得過癮嗎?淋漓盡致嗎?
宗教強調當下,每個當下,都鍛鍊那種飽滿的感覺,每個當下都是完成,complete, fulfilled, with no unfinished business。都是捨心不知道,才能處之泰然!
東方的特質是籟,西方的特質是有,理想都一樣,但技巧不同。籟,就是在空寂裡見聞覺識,不是踩空,落空,玩空,而是在繁複對立的關係裡觸到空。
有,就是很真實地融入生場域,當你把有對立的觸境表達出來時,就超越了。比如說:很討厭一個人的時候,把他畫出來,畫得很真的時候,那個討厭就不見了,把病相描繪出來,畫到很真,就超越了。如實面對順逆,都有不可承受的輕重,你不得不放空,沒有預設立場,如實交出去,就像對上帝禱告:「我有困難,祢看著辦,願您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。」
東方,由於受到政治力介入,空寂沒有落實,就被有所求、人在做神的民間信仰所取代了,這些東方民間信仰,無法成為世界性的宗教。
普世宗教,不論東西方,一定導向空寂、實相,沒有幻想。
禪修中,不斷去感覺自己的自然,這是比較西方的方式,沒有預設立場,就一直去問,沒有對立,完全打開、不知道地問:我這樣呼吸對不對?先找到最受用的呼吸和姿勢。東方的方式,一下子就要你空寂,有點教條,好像預設空寂才是對的。
籟,是空中的妙有,不是空。背景是空,所以,籟是流動的。
沒有預設立場,所以,能夠聽到每個人的夢想,不受到語言的框限,視角一直在轉換。所有美麗的風景,只要想像,瞬間馬上就都去過了,甚至用不著想像,都早在裏面了。妙高峰上,芸芸世間盡收眼底。真正美麗的風景,是你們幸福的臉。
東方文化的籟,如空谷回音,一想像就有了,弊病是自我感覺良好,沒有真正在面對關係,也常被政治壓抑而遁逃、遁世,形成一種自我保護的機轉,隱士哲學,於是,只有空,沒有籟。
我們的「真」都變成對長輩的忠誠,只要求服從,不要有個性,所以,即使是好人,也是偽善,因為害怕面對,不知道如何面對,所以,很怕失控,一味地壓抑。

在種種關係對立裡面見到籟,是東方文化人真正要落實的。